四月，时令已过谷雨，暮春自然未多驻足，正值混凝土浇筑高峰期的河北易县抽蓄电站已四下“升温”。
顺着进场交通洞隧道向地下厂房驶入，平整如鉴的侧壁上，排布整齐的LED安全标识牌由远及近。借着雪亮的探照灯光，生产经理刘凡武带我们来到输电洞对面，指向正在浇筑的现场机组：“下面那段是廊道模板，等到后期混凝土浇起来，这个廊道就是我们后期维修的‘安全通路’了……”
看着重型起重机陪衬下已建设完备的厂房，在采风组成员的交赞声中，那段在洞内扬尘中探寻曙光的“战斗史”又在老刘眼前溯洄倒带……
“质量堡垒”的拉锯战
2022年，洞室施工的“攻坚战”在厂房开挖的高峰期迅速打响了。
彼时的地下厂房，侧壁几处昏暗的光线迟钝地抗衡着洞子里的阴冷，载满混凝土的自卸车正在岩臂梁浇筑现场往来不息。
在易蓄电站总长为173米的地下厂房主厂房洞内，块状构造的IV类围岩在隧洞开挖中占比高达40%，节理、裂隙、蚀变带、断层交替出现。“单说地下厂房首层开挖的风险系数，在国内目前洞挖中就排到第二了。”生产经理刘凡武逢人常说：“这些年干过风电建过水电，但没接过这么棘手的‘高危’活儿。”
2022年，因设计锚固措施不断新增，预应力砂浆锚杆、树脂锚杆与预应力锚索相继增加，洞挖施工质量管理面临极大压力。因地下洞群埋深较深、洞群规模大，空间结构复杂，随着地下洞室作业面不断拓展，进入施工现场队伍交叉作业干扰也随之增多。由此，拱顶上倾、预应力锚索锚杆的注浆与张拉，成了洞室施工中最大的“拦路虎”。
“要打造‘易蓄质量’，不是一朝一夕的事。”鳞次栉比的锚杆旁，质量部主任李耀东一边指导着钻孔操作，一边对身边的年轻人叮嘱道：“咱们做质检，别怕苦累，要张开嘴、迈开腿、弯下腰，吃透图纸，及时纠偏。这场仗再难，咱们也能赢。”
为解决顶拱锚索“锚索软、难入孔”的问题，年轻的质检员们每天穿梭于作业台架上下，看图纸、查规范、对标准、勤记录，与现场人员把控锚索施工各个环节。经过反复实践，他们决定采用“卷扬机入索方案”以及“作业台架顶部改造法”，为锚索注浆与张拉扫清了“绊脚石”。
质检员小郭常打趣，在预应力锚索注浆期间，因注浆管在高压下突然炸裂，自己被迎面喷出的水泥浆扫射成了一个“泥人”。尽管从头到脚除了一排白牙，其余部位都没能“幸免于难”，可他仍日复一日在地下长廊里享受着那“天然面膜”。
不仅有面膜，还有标配的“三件套”——质检袖标、文件包、雨鞋。到了夜班后半夜，还有“定制套餐”——康师傅方便面。在支护高峰期时，常看见几位质检员蹲在路边用提前带的矿泉水和馒头充饥。“饭点过了咱们还有吃的，现场验收要是一耽误，项目损失就大了。”质检员李琛还编了一套顺口溜：“人是铁饭是钢，质检合格心不慌。”
“苦战”再难打，这群人里也没有一个逃兵。身上泥污可以洗，饭菜可以晚点吃，可生产进度不能拖，质量阀门不能松。
功不唐捐，夜路鏖战，终能拨开云层窥见曙光。2022年，易蓄电站洞室施工相继完成各项重大节点：
5月31日地下厂房主副厂房首层开挖完成；6月1日尾水隧洞施工支洞洞挖完成；7月18日，地下厂房及主变洞首层施工安全评估顺利通过；11月5日尾闸交通洞开挖完成……那年，厂房首层锚索张拉全部达标、钢筋肋拱验收全部合格、岩台成型段体型控制满足要求，已检测的岩壁梁锚杆检测一级锚杆占比100%。
2023年初，正值岩臂梁浇筑阶段，这群餐风宿露的人轮番上阵。验收当天，在现场盯仓的几个人围着一个大盆，蹲在洞子里和工人们一起吃着混在一起的“大杂烩”。生产经理刘凡武仍记得，严冬的寒意从泥泞的地面顺着腿往上爬，捞到碗里的菜虽凉了大半，但顺着几口汤到肚里，便被他们周身燃起的干劲“回锅加热”了。
2023年年末，厂房内探照灯如黎明破晓，“河北易县抽蓄电站地下厂房顺利交面”的鲜红条幅在建设者们的簇拥下徐徐展开。在地下长廊书写“速度与激情”的四局人，以“收官战”圆满落幕，为攻关之年的答卷画上了句点。
“安全关卡”的保卫战
“挖洞子，始终要把安全放在第一位。”驶出交通洞洞口返程途中，说起地下洞挖期间的一道道安全关，安全总监龚真锋仍心有余悸：“每天睡觉心都是提着的。”
“有一次刚放完炮，我和张爱国主任在旁边监督排险。我们发现裂缝在扩大时，立马通知人员后撤，前面一块三角体‘哐当’就塌下来了。”尘灰四起的险状，龚真锋至今还记忆犹新：“厂房顶部岩层组合切割太发育，存在多处倒悬三角体，只有勤观察才能确保不发生问题。”
在围岩受断层、裂隙等结构面切割形成的破碎影响带以及不稳定块体地质洞段，大跨度洞室顶拱开挖稳定问题尤为突出。龚真锋深知不能打没准备的仗，为此，他组织建立地下洞室施工围岩松动圈监测网络。“在顶拱开挖过程中，我们根据预先埋设或开挖进度，对围岩进行变形监测，”龚真锋解说道：“根据超期地质预报和围岩监测信息，可以及时调整后续开挖支护方案。”
在主厂房、主变洞首层顶拱开挖期间，施工局利用“先中导、后两端”的方式，以减小洞室顶拱一次性开挖跨度；并通过“一炮一支护”，及时跟进系统喷锚支护以形成封闭承载拱，确保顶拱围岩的稳定。“我们配置了先进的锚杆钻孔设备和喷混凝土设备，保证支护进度，这样就能有效控制围岩加剧变形了。”让龚真锋欣慰的是，开挖施工期间，厂房顶拱塌方虽累计高达40余次，但未造成任何伤亡。
在保证质量、安全、进度等要求的基础上，易县施工局将创建河北清洁能源产业“绿色工地”的目标也提上了日程。为加强洞内通风工作、做好轴流风机日常维护，施工局在洞室施工现场安装7套固定式气体检测仪探头，定期对洞内氡气等有毒有害气体、粉尘进行检测，并在爆破后及时安排洒水车进洞进行洒水降尘。在推进现场智慧工地建设工作中，通过进洞人脸识别、建立人员职业健康监护档案等方式，为作业人员的安全健康构筑起多道保护屏障。
在地下洞室作业中，施工局创新性采用国内首套全电气化隧道施工机械装备，实现了我国电动工程机械装备在隧道施工运营“零的突破”。目前，地下厂房、主变洞等工作面均已增设新能源电动汽车、电动装载机、电动混凝土搅拌运输车等新能源纯电动机械设备，并采用自行走除尘装置加快空气净化速度。“这批新能源设备也是厂家在我们项目的试点推行，”龚真锋告诉我们：“这样既能改善洞内空气质量，又能帮助电动车厂家进行装置试验、开拓销售市场，可谓实现‘双赢’了。”
“技术阵地”的相持战
项目总工程师周效峰其人曾说，易县抽蓄于他而言是一次“拓荒”——这是他对抽蓄领域的首次涉足，也是他关于“技术标准化”构想的初次落实。
随着“3060”战略的出台，为了配合风电与光伏的发展潜势、减少燃煤发电需求，抽水蓄能的“热潮”应运而生。身为易县抽蓄这股支流中的“掌舵人”之一，如何磨锋技术利刃，剔除建筑行业“用人多、管理难、效率低”的标签，成了周效峰的执念。
2022年5月，地下厂房主副厂房首层开挖验收在即。地下厂房位于岩性分界线附近，20条断层与5条节理密集带共同作用下，易产生局部不稳定块体，需及时采取支护处理措施。大洞室之间产生的应力集中和弹塑性变形问题，特别是高边墙变形及洞室关键部位围岩稳定问题尤为突出。
“想把抽蓄这张饼子做大、成本摊薄，项目上要舍得在研发投入方面下功夫。”办公室内，谈及那年“厂房攻关战”,周效峰百感交集：“一开始地形、人力、炸药等物资……各种受限。环境不利，但人不能坐以待毙，那几条洞子，起初都是靠人工夯出来的。”
在主厂房、主变洞首层顶拱开挖中，周效峰与技术部门采用“先中导、后两侧”的方式，及时跟进系统喷锚支护，以减小洞室顶拱一次性开挖跨度，控制围岩变形。在中导洞及两侧扩挖中，他们创新采用三臂凿岩台车及手风钻，确保顶拱围岩的稳定。
在断层影响带、节理裂隙密集发育部位的开挖中，他们配置先进的锚杆钻孔设备及喷混凝土设备，有效控制围岩变形和塑性区的扩展，避免因支护不及时而发生洞顶围岩掉块和坍塌。
“近些年建筑行业施工技术虽然发展势头快，但还是没有发生质变。自动化程度低、用人多的标签还没摘下去。”周效峰说着，从办公桌案头成摞的文件下找出一本崭新的《抽水蓄能电站施工工艺标准化指导手册》。翻开书页，从抽蓄电站的组织机构、临建布置，到资源配置、风险管控……内容完备，不胜枚举。这本由他参与编纂的近两百页的“抽蓄施工教科书”，凝结着一群扎根水电的匠人无尽的心血与殷切的憧憬。
“想摘掉旧标签，打造优质项目工程，前提就是要实现项目间的‘良性循环’。”周效峰坦言，他想以这本标准化手册为起点，构建一套抽水蓄能领域可复制、模块化、精细化、标准化的“通用模板”，以此带动其他项目向更高标准共同迈进，形成集群效应。届时，在成熟的“标准化体系”下，那一辈人起初对“精品化工程”的构想，将会成为现实。
不知冲了几泡的褪色茶叶在煮沸的茶壶里浮浮沉沉，眼前在水电沙场驰骋半生的老将，眸中仍映着当年势可燎原的灼灼星火。
“看嘛，这新兵一批接着一批，胜利在望指日可待了。”
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，几位全副工装的生产调度员互相招呼着钻进了夜班通勤车。起伏的群山满目苍翠，敞开怀抱迎接着又一批生力军的奔赴而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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